12月24日晚自习,学生之间就开始互送糖果、苹果和礼物。
或者说,互要礼物。
你给我,我也给你,这样就不会显得冷清了。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但还是会害怕孤单和不同。
25号早读之前,林清奕的课桌里已经堆满了罐装或盒装的彩糖、卡片、很仔细包装的水晶苹果。
数不清的彩色,熠熠生辉。
唯独不见本人。
一直到第一节数学课下课铃声响起,座位上只剩北风刮过的冷冽。
“喂!”高岚终于忍不住,朝楚璃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句,“他人呢?”
楚璃从试卷里抬头,指着自己,“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然呢?”高岚轻哼一声。
楚璃看了看右边的空位,“这个,应该要问老师吧。”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高岚轻瞥一眼,语气颇为尖锐和怪异。
“我为什么要知道呢?”楚璃淡淡一笑,低头继续看卷子上的图形题。
林清奕抱着一束白色雏菊,和父亲一起沿着石路前行。
墓园很安静,接近年尾,来祭拜的人也不少,大多是两三人作伴,从样貌上看是多是子女父母。不小心抬头对视时,迎面走来的人总会冲他们父子二人微微一笑。
林清奕和父亲一排排地走过,顺利地找到了熟悉的墓碑。
林清奕放下花束,擦拭墓碑,又简单地清扫了一遍周边。墓前虽然空间不大,但总是很干净。父亲便和他一起坐下,凝视着那束花,或者那块碑。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林桦南问,口气很是平常。
“挺好的。”林清奕说。
“上次家长会,王晴老师提到没能带你,很遗憾呢。”林桦南顺手理了理儿子颈上的衣领,温和地拍拍他。
“我觉得挺好的。”林清奕手里摆弄着一片枯叶,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爸,你说妈现在会长什么样,我好像想不出了。”
“老了呗,哈哈,和我一样。不过在我心里她一直是那么年轻漂亮。”林桦南笑。
“和你梦里的一样吗?”
“不一样吧,我也很久没梦到她了。你梦到了?”
林清奕点点头。
母亲去世最初那几年,林清奕几乎不做梦,父亲却常有梦。梦得很重的时候,像沾上泥水的落花,飞不起来,于是成了噩梦。
父亲说他的梦太无力了,无力又沉重,母亲一直在梦里徘徊,会疲累的,所以不做梦更好。
现在他才明白,父亲原来会思念,而他当时还不会思念。
父亲陪母亲更久,走一程,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再见到一面。再见说多了,更怕从此不见。
他很少和母亲说再见。他很少见母亲。
父亲和母亲总是很忙,待在一块地方研究一个东西就是一整天,饭也忘了吃,站起身来扶着腰,桌子上垒着一叠高高的辞典。母亲翻书用大拇指和食指拈着书页,翻得很快。
母亲送他到幼儿园,便要离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挥手,攥紧几张照片就往教室里走。
照片里,沉沉夜色,疏月隐于高树之中,深蓝浸染月白。母亲说有时抬头随手就拍了,只是很少遇到圆月。
“但很好看的。”母亲笑颜浅浅,递给他。
自由活动课,林清奕在树荫下拿着照片沉默,穿着一身粉色蓬裙的女孩突然跑到他的面前,皱着眉打量了自己一番,自顾自地点点头,“就你了!”
林清奕抬头,女孩拿着一把玩具剑指着自己,那闪光锐利的眼神,如同看一只猎物。
不理,继续低头看照片。
“顾芊芊!”女孩跺脚说着你竟敢这样对我的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小皮球,拉着另一个黑色上衣的小男孩,得意洋洋,“他来演我们的敌人,我们两个把他打跑再,再决斗!”
黑色上衣的男孩显然很无奈,“说好了,打完就把我的球还给我。”
顾芊芊仍忿忿地瞪着林清奕,“我要和他一队!”
徐不言这时才注意到低着头完全不理会外界的林清奕,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哼”的一声,酸溜溜地说,“他谁啊!”
“你叫什么!”顾芊芊大步上前,扬起玉琢般的粉嫩脸蛋,不死心地问。没等林清奕回答,又说,“反正不管你叫什么,我现在命令你,和我一队,赶走强盗,保护我们的家园!”
“他,他哪点能保护你啊!”徐不言把球往地上一丢,气鼓鼓地瞪着这个不速来客,球骨碌骨碌地滚到草丛里,黑色男孩松了口气,连忙去捡。
“谁要他保护!我是说他来演公主,我保护他,赶走强盗!”顾芊芊坚定地指着林清奕,“电视上的公主都是穿蓝色的,就是他了!”
“但你和他一队,我怎么办!”徐不言还是生气。
“你当那个想拆散我们的国王啊!”
“不要!”徐不言委屈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