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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一(1 / 2)


公元581年2月初四,随王杨坚加九锡礼,建随国百官。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都明白,杨坚,离最后一步也就是抬抬脚的距离了。

果然,10天之后,也就是公元581年情人节那天(2月14日),在杨坚以前的同事们撒泼打滚儿的墙裂要求下,宇文阐[]将帝位“禅让”给自己名义上的姥爷杨坚;后者在长安城临光殿登基称帝;改元开皇;杨坚即为隋文帝。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隋帝国,横空出世。

关于“隋”这个国号;多说一句,杨坚之前不管是随国公,还是随王,都是“随”字;不过杨坚坚持认为,哥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所以去了随字右半边的“走之”旁;于是,有了隋。

既然已经改朝换代了,前朝的遗老遗少还留着干嘛呢?

杨坚下令,所有宇文宗室全部杀掉;名单太长,跟这儿就不多写了。

最后一个被杀的,是杨坚的“外孙子”、年仅9岁的逊帝宇文阐[];公元581年5月23日,宇文阐[]“薨”;谥静皇帝。

如果搞一个中国历代被低估的帝王排行榜的话;隋文帝杨坚如果说自己排第三,估计没哪个皇帝好意思说自己排第二(第一是秦始皇)。

简单的说,在政治上,中国长达400年的大分裂大动荡时代,是在杨坚手里以很低的代价结束的;在制度上,杨坚搞的三省六部制、科举制,在中国实行了1千多年,前者的衍生在今天的日本还发挥着作用,而后者则逐渐变成了今天本朝的高考+公务员考试。

在经济上,杨坚的“开皇之治”要远胜于后来李世民搞的“贞观之治”;那会儿不流行统计GDP;但是,如果以人口数量和粮食储备做为衡量标准,杨坚创造的经济奇迹,直到100多年后唐明皇李隆基的“开元盛世”才回到这个高度。换句话说,武则天的俩老公,加上她本人,三个人绑到一块儿撸着袖子干,都没干过这姓杨的。

在军事上,杨坚能拿的出手的成绩单有两样儿,一是,在杨坚的筹划下,隋军大举北伐,完成了当年宇文邕[yōng]想干但没来的及干的事儿,对漠北突厥造成重创;最终直接导致雄踞蒙古高原的突厥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第二个成果,就是上文说的,隋军南下统一全国;结束了中国绵延几百年的战乱。

当然,杨坚最后之所以能以很低的代价统一全国;也得说老天爷成全;因为当时坐在南陈皇位上的后主陈叔宝,非常“配合”——

杨坚是公元581年当的皇帝;转过年儿,也就是公元582年,江东的南陈也换皇帝了;陈宣宗陈顼[xū]病逝了;皇位由他的长子陈叔宝接手。

陈叔宝,怎么说呢;这是个挺没心没肺的人。

咱前面介绍陈顼[xū]的时候提到过,此人早年比较传奇的经历,当过两次人质。

咱前面没说过,其实陈顼[xū]当人质的时候,陈叔宝也跟着他爹当人质呢。

陈叔宝是公元553年生人,那一年是平定候景之乱的第二年;陈顼[xū]先是在江陵当人质,之后,江陵被宇文泰端了,陈家这爷俩就又被带到长安;后来直到公元563年,这爷俩才经过外交斡旋从西魏回到了南方。

打记事起陈叔宝的童年都是以俘虏的身份渡过的,虽然西魏因为政治需要对他和他爹还算客气,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但毕竟是被人捏在手心里,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回到南方以后他大爷陈蒨[qiàn]已经做了皇帝,他摇身一变又成了皇亲国戚,在青年时期又过起了众星捧月、锦衣玉食的顶层王公贵族的生活。而且很快,他爹又拉下了他大爷的儿子陈伯宗自立为帝,他一个华丽转身又变成了皇太子。

从囚徒到皇族再到太子,这种巨大的生活变迁对陈叔宝的性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不过,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变动,只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陈叔宝什么也没有做。

陈叔宝的“囚徒困境”跟他没关系,他的宗室身份来的也是易如反掌;他的太子位,呃~好像跟他本人也没啥关系。

这就给陈叔宝造成一个印象,我什么都不用做,别人会给我安排好一切!老实说,他最后亡国之君的命运,跟他这个理念绝逼有着莫大的关系。

陈叔宝相信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他不会明白的是,无数人愿意用鲜血和生命去换取的权力,绝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第一次教他这个道理的人,是他的亲弟弟陈叔陵。

陈叔陵排行老二,幼年的经历跟陈叔宝一样,也去过西魏,回来之后也过上了幸福的皇亲国戚的生活。

简单的说,这位二爷的为人,就是俩字:忒特么能作了——

陈叔陵自幼也很得其父陈顼[xū]的欢心;有一件事儿很能说明这一点,公元572年,陈叔陵就被他爹任命为平南将军,驻节长沙;总督湘、衡、桂、武四州军事;权力非常大。而此时的陈叔陵还不满20岁。

可是,陈叔陵到了长沙之后,简直无法无天;不仅生活糜烂腐败,而且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更可恶的是,陈叔陵不但折腾活人,连死人都不放过。这货有个很另类的业余爱好——挖坟刨墓;而且特别喜欢挖名人的墓。比如,淝水之战时,东晋总指挥谢安的墓后来就被这货给刨了。种种恶性可以说罄竹难书;可是,这厮是皇子,除了他爹谁也管不了他。“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特么都是忽悠人的!

可是即便如此,陈叔陵仍不满意,因为他是老二;不管他爹多宠他,这货是没机会当太子的,从现在到未来,他永远只能是个王爷。

陈叔陵觉得,这世道对他太不公平了!从小到大陈叔宝和他的命运都一样,做人质的时候俩人一起做人质,当王爷的时候俩人一起当王爷;凭什么到最后这个死胖子(陈叔宝很胖)啥贡献都没有地位就比自己高了一大截儿?

没有人天生喜欢当老二,尤其是像陈叔陵这样儿能作的二世祖。

既然老爹不给机会,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公元582年年初,陈顼[xū]病重;陈叔陵也被从封地叫回到建康侍疾。

跟陈霸先、陈蒨[qiàn]一样;陈顼[xū]得的病跟泰森的拳头一样,又快又重;从发病到去世,中间隔了不到半个月。

这下,陈叔陵从侍疾就变成守丧了。

老爹去世,这棚白事儿肯定是要办的;而在陈叔陵看来,这可就是他最后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就在他哥陈叔宝专心致志在灵堂前为他们的老爹痛哭流涕的时候,陈叔陵偷偷的绕到了陈叔宝的背后;冷不丁的抽出了准备好的刀,一刀就冲着陈叔宝的脖子就砍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陈叔陵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还是那把刀太钝;反正这一刀下去,陈叔宝流了点儿血后屁事儿没有。

当时给大行皇帝守灵的可是老大的一群人;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爷挨了一刀,大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赶紧过去拦。

眼看对方队友一个儿接一个儿的扑上来,陈叔陵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补刀了;这家伙掉头就往宫外跑;而事出突然,陈叔宝这边儿啥准备也没有,居然还真就让陈叔陵逃出去了。

陈叔陵跑回家,还想纠集一帮无赖武装反抗一下;可是清醒过来的大臣们行动很快,大将军萧摩诃[hē]出马,轻而易举的就把陈叔陵这些乌合之众摆平了;陈叔陵的家眷、亲信最后也都跟着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王爷掉了脑袋。

按说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陈叔宝应该长点儿记性;但这家伙就是这么喜剧,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正式登基之后继续过起了没心没肺的日子——

陈叔陵的刺杀虽说没有要了陈叔宝的命,但那一刀下去,还是把他砍伤了;有伤就得养,陈叔宝选择的疗伤地点叫做承香殿。这是一个光听名字就很香艳的地方。

实际上这里确实很香艳,陈叔宝在承香殿里钦点了一位贵妃侍疾,这位贵妃就是后来跟着陈叔宝一起被从井里拽出来的大美女张丽华。

张丽华出身低贱;她爹靠着编草席混饭吃,日子是很紧吧。后来家里实在太穷了,在张丽华10岁那年,老张同志就把她送进了宫里。

之后的故事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职场小白华丽转身的段子;张丽华从一个小侍女被陈叔宝一眼相中做了小妾,最后等陈叔宝登基坐殿后又变成了贵妃。

能得到陈叔宝的垂青,张丽华自然是天生丽质,不仅容貌出众,一头乌黑亮丽长发也给她加分不少;尤其重要的是,张丽华还挺有文采,记性非常好,陈叔宝很多懒的管的事儿她都可以代劳。

对这么一个秀色可餐,并且还能兼职当秘书的宝贝儿,陈叔宝自是牢牢的抱在怀里。在承香殿养好了伤之后,陈叔宝就把张丽华当成了办公桌,外朝送来的奏折,陈叔宝干脆就躺在张丽华的大腿上批阅。

不过,批着批着,陈叔宝觉得烦了;啥叫多事之秋,那意思就是国家事儿不是一般的多。一个张丽华显然不够用。想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陈叔宝就打算找几个帮手。

做为南北朝有名儿的昏君,据说陈叔宝的文采还不错;作为一个“才子型”的皇帝,他挑来帮忙的人当然也都是“才子型”的大臣。

这些大臣里的代表人物有江总、姚察、孔范、施文庆和沈客卿。这些人的共同特点,除了会拽几句酸文之外,屁本事没有。

不过,人陈叔宝可不这么想;这套常委班子组建之后,陈叔宝天天让他们到皇宫报到;这些人来了之后,陈叔宝盛情款待,美酒佳肴、歌儿舞女,应有尽有。

光舞女还不过瘾,陈叔宝颇有现代“想要生活过的去,头上多少带点绿”的奉献精神;又把几位皇妃也拉进了这个“海天盛筵”中;陈叔宝最宠爱的女人除了张丽华外还有一位孔贵嫔;孔范一看这美人跟自己一个姓儿;立时来了兴趣,他跟这位孔贵嫔攀起了亲戚,两人以兄妹相称;这“哥哥妹妹”的见天儿在皇宫里私会聊骚,只是瞒着陈叔宝一人。

这些大臣把皇宫当成了夜总会,国家能有好儿那才叫见鬼了。

可是,南陈这条破船居然撑了八年。

究其原因,还是陈叔宝赶对了时候;陈叔宝上台的时候,长安的杨坚正一门心思的琢磨要跟漠北的突厥死磕;没工夫搭理他。

至于内部,陈叔宝也不怕。

这得归功于一个人,这便是前文提到的,大将军萧摩诃[hē]。

公元578年北周取得彭城大捷,陈军连吴明彻在内3万人被抓了俘虏;但此役只有萧摩诃[hē]带着2千骑兵强行突围,回到了江南。逃回江南后,当时的皇帝陈顼[xū]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升他做了右卫大将军。

陈叔宝虽然是一个99%的脑残,但他也清楚萧摩诃[hē]的价值;因此在陈叔陵被杀后,陈叔宝便把萧摩诃[hē]提起来干了国务院副总理(侍中);还让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太子陈胤[yìn]娶了萧摩诃[hē]的女儿。

有这种猛人坐镇,陈叔宝可以很放心的花天酒地。

陈叔宝在建康享受着他的幸福人生;他可不知道,在遥远的长安,有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

这个人,就是杨坚。

杨坚即位的时候,北方的突厥闹的正欢;跟这儿插一句,这次的原因挺有趣儿;咱前面说过,宇文赟[yūn]还活着的时候,曾跟突厥有过协议,将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千金公主嫁过去。

后来这妹子还真的嫁到了突厥;不过她嫁过去不久,突厥可汗换人了。那位骚人库头去世,新任可汗唤作沙伯略。

沙伯略可汗不仅继承了库头的部众,还把千金公主给笑纳了。

这会儿北周已经变成了隋,而千金公主的粑粑宇文招也成了杨坚的刀下鬼;这可是把千金公主气坏了;她便成天在沙伯略耳朵边儿闹,一定要让新老公给自己娘家报仇。

就这么着,突厥骑兵跟赶集似的一波一波儿的南下,闹的杨坚心头火气,咬牙切齿要收拾突厥。

既然要对北方用兵;杨坚那段时间对陈叔宝很客气;姿态摆的很低。说话办事儿非常上路。

而杨坚这么一“上路”,给了陈叔宝一个天大的错觉;他认为这是一个比他还怂的软蛋,于是就更加努力的花天酒地去了。

公元583年、584年,杨坚把突厥问题基本解决了,这时候杨坚再看陈叔宝,眼神儿流露出的意思,那不是一个人,那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讨平江南的计划被提上大隋朝堂的议程。

帝国的二号人物高颎[jiǒng]首先提出了一个方案——

由于南北两边的粮食收获季节不同,在南方收粮、种粮的农时,专门散播隋朝大军要南下的谣言,让南方屯兵,如此往返必然要耗费农时。同时派特种兵去南方,烧了他们的房屋和储粮仓库消耗陈朝的储备资源,长此以往可使陈朝财政枯竭(“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

这是一个需要多部门配合、厚积薄发的方案,要做很多的幕后工作;杨坚想了想,批准了。而这计划开始执行了没多久,效果就出来了;“隋主用其策,陈人始困。”。

当然,作为杨坚手下的第一人,高颎[jiǒng]的水平绝不仅限于此,他的重要贡献是给杨坚推荐了两个人。

第一个人是韩擒虎;此人在杨坚当丞相的时候,任职和州刺史;算是北周的中层干部。可是,别看韩擒虎虎干的是文官;人最牛逼的地方却是在战场上。

和州位于北周和南陈的交界之处,左挟长江,右控昭关;属于南北军事冲突频繁爆发的地方;经常跑这儿骚扰的陈朝将领不仅有甄庆、任忠(后面会提到此人)这种一般人;还有猛人萧摩诃[hē]。

韩擒虎坐镇此处,打的萧摩诃[hē]等人毫无脾气。

关于韩擒虎还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他是正史之中少有被提及封为神明的人物。

《隋书》原文中这样一段话——

“无何,其邻母见擒门下仪卫甚盛,有同王者,母异而问之。其中人曰:“我来迎王。”忽然不见。又有人疾笃,忽惊走至擒家曰:“我欲谒王。”左右问曰:“何王也?”答曰:“阎罗王。”擒子弟欲挞[tà]之,擒止之曰:“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斯亦足矣。”因寝疾,数日竟卒,时年五十五。”

翻译过来大致的意思是——

有一天,韩擒虎邻居的母亲看到韩擒虎门前有很盛大的仪仗队,就像君王的仪仗一样。很惊奇地询问(原因),其中有个人说:“我来迎接我们的大王!”;说完仪仗队就不见了。又有一个人病的很严重,突然惊慌地跑到韩擒虎家门前说:“我要拜见大王。”守门的人问:“什么大王?”回答说:“阎罗王。”韩擒虎的家人要鞭打他,韩擒虎阻止他们说:“我活着作上柱国,死后作阎罗王,这也足够了。”于是得了重病疾,过了几天就死了,去世时五十五岁。

看明白了吧,阎罗王的原型,就是韩擒虎。

当然,这种怪力乱神可以一笑了之;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韩擒虎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现在高颎[jiǒng]将其推荐给杨坚;随后韩擒虎被任命为庐州总管(今安徽合肥),委以平陈重任。

第二个人,唤作贺若弼。

贺若弼武将世家出身,其父贺若敦,当年也是北周军中勇将;不过后来死的挺窝囊,因对宇文护口出怨言,而被逼着自裁了。

据说贺若敦临死前留下遗言,嘱咐了贺若弼两件事儿,一是要牢记祸从口出,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二是替他完成平定江南的遗愿。

遗言这事儿,难说真假,因为贺若敦死的时候北齐还在呢;怎么着也还轮不到说平定江南。

但是贺若弼谨言慎行却是在当时的朝廷是有目共睹的。

还记得当年宇文赟[yūn]为啥杀王轨不?

王轨拉上宇文孝伯向宇文邕[yōng]告状,其实当时王轨还征求了贺若弼的意见;贺若弼说过太子不足为帝的话。受到贺若弼的“鼓励”,王轨找宇文邕[yōng]去打小报告了;而且打报告的过程中还把贺若弼拉出来给他做背书。

当时宇文邕[yōng]还把贺若弼叫来,问过这事儿;可是面对宇文邕[yōng]和王轨同时在场的时候,贺若弼一口咬定,绝无此事,这话是我说的吗?可能吗?

王轨和贺若弼说话的时候,手边儿既没有录音机,也没有手机,因此不可能有文字记录。贺若弼这么一来,搞了王轨一个烧鸡大窝脖。

事后王轨指责贺若弼不地道,贺若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很有型的话,“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说完,拂袖而去。

能出此言说明此时的贺若弼深谙[ān]政治厚黑学,最起码比王轨强很多,所以在宇文赟[yūn]上台之后王轨脑袋搬了家,而贺若弼得以身免。

但贺若弼也有他非常尴尬的地方,那就是他跟杨坚有点过节,在尉迟迥举兵反叛的时候,杨坚怕贺若弼也跟着造反,所以派相对亲近一点的长孙平取代了贺若弼的位置。

身为臣子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是件非常要命的事,贺若弼也不能上赶着为自己辩护,所以很郁闷纠结。

好在有高颎[jiǒng]为他出头,在杨坚询问平陈人选时,高颎[jiǒng]说“朝臣之内,文武才干,无若贺若弼者。”这是一句非常高的评价,何况还是出自高颎[jiǒng]之口更是加足了这句话的分量。杨坚深以为然,不计前嫌委任贺若弼以吴州总管(今扬州一带),镇江北要冲广陵(今江苏扬州西北)。

高颎[jiǒng]的看人的眼光是非常准的,这两人将在随后的平陈之战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除了高颎[jiǒng],在当时的大隋高层,内部讨论平陈方案几乎是一种时尚;大家争先恐后拿着自己的计划找杨坚审批(“杨素、贺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劢、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争献平江南之策。”)。

这里边儿,比较有意思的是杨素。

之前在杨坚和尉迟迥的会战中,杨素曾露过一小脸儿。

不过内事儿之后,杨素就被杨坚另有重用了;自杨坚上位后,杨素就被安排负责编纂《大隋律》。

制定法律对于一个政权来讲是非常重要的事;干这活儿不光要求文化素质还很考验官场阅历,施政经验。制定的法律首先得皇帝认可,其次还得能得到广大官民的认同;最重要的,法律得能雅俗共赏,适于推广。所以能被委以编纂法律的工作,可见杨素本人的素质确实很高。

到了公元584年,杨素因编订法律的功劳,被杨坚授予御史大夫一职。

可是,就在杨素以为自己驶上了人生快车道的时候,突然被一件很狗血的事,弄了个四丫八叉——

事儿是这样的;杨素的老婆郑氏,用现在的话说,是个标准的悍妇+怨妇。

也不知道杨素当年看上这娘们儿哪儿了,把这么个货娶进门儿来;有一次,杨素跟他这老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干起来了;吵架过程中,可能杨素是被骂狠了,他突然蹦出来一句话“哪天我要当上了皇帝,皇后一定没你的份!”。

考虑现实表现,以及当时的语境,杨素这就是句气话,类似于今天两口子吵架,男的说,“你等着,我要是中了500万,一分钱也不分给你!”一样儿。

可是,杨素这个缺心眼儿的媳妇儿,居然把这话上奏给了杨坚!

在当年那种万恶的封建社会,敢意淫自己当皇帝的臣子,不仅自己脑袋要搬家,被诛九族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可想而知杨素在得知他这句话被眼前这个脑子进开水的娘们儿捅出去,而且还捅给皇帝的消息时,杨素会是什么心情。

万般无奈,杨素臊眉耷眼的进宫请罪去了。

好在,杨坚当时身上还有个兼职,这就是大隋怕老婆协会主席,看着可怜巴巴的杨素;杨坚来了句,啥也鳖说了,理解万岁吧!就把杨素给放了。

不过,碍于物议,杨素的官被免了;被勒令回家反省(“开皇四年,拜御史大夫。其妻郑氏性悍,素忿之曰:“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为皇后。”;郑氏奏之,由是坐免。”)。

这件事对杨素的影响非常大;大到当高颎[jiǒng]推荐了韩擒虎和贺若弼时,提都没提杨素。要知道,这二人私交不错,那部《大隋律》可是二人通力合作的结果(当然,也有其他人参与)。

说这话儿,时间可就到了公元587年;杨素还跟家里反省呢;此时,朝堂上讨论灭陈方案已然是公开的秘密了。

杨素明白,这可能是他翻身的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跟老婆吵一架,吵到了“彪炳史册”的高度;这两年杨素几乎成为满朝上下的笑柄(杨坚身份特殊,没人敢笑话他怕老婆)。杨素深以为耻。

大耻就要用大功来洗刷;没有人推荐不要紧,在杨坚广泛征求平陈意见的时候,杨素态度积极,一下子推出了一揽子解决方案。这些方案可行性非常高,很快得到了杨坚的注意和认可。

而对于杨坚来说,平陈的人选有了,战略有了,物质准备到位了,国际环境允许了;那么,就差最后一项了——理由!

想打人,找个理由还是很轻松的,杨坚找的这个理由是后梁。

想当年萧绎[yì]跟他侄子萧詧(chá,通察)闹掰了,萧詧(chá,通察)率部投靠了西魏,并靠着这位大哥给他打下了江陵,并在那里安了家建立了后梁,并向西魏称臣纳贡。

从此不管西魏变成了北周还是大隋,后梁一直都是最忠实的马仔。出于恶心南陈的政治目的,西魏、北周还有大隋一直在善加利用这个小政权,时不时的做点儿文章。

现在杨坚既然已经准备跟陈叔宝摊牌了,那这个马仔存在的意义也消失了。

杨坚下诏,招后梁国主萧琮[g]入朝。

老大的吩咐萧琮[g]自然不敢怠慢,带着手下一众官员就跑到了杨坚新建的大兴城。到了大兴,杨坚当然要热情款待一番;酒足饭饱,杨坚跟萧琮[g]说,这次来,你就甭回去了;就跟大兴安家吧,说完,杨坚嘴一努,喏,独栋别墅给你准备好了。

杨坚办事,向来不拖泥带水,他这头儿招萧琮[g]进京,那头儿已经派出手下将领崔弘度前去江陵接防。

得知这个消息后让后梁剩下的人大惊失色,他们不知道杨坚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本能告诉他们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意”。

老大哥看来靠不住了,这帮人合计了一下准备找个新大哥,南陈。

江陵小朝廷尽管是个傀儡,但位置重要,而且多少还有十几万人,平白有这么一块大馅饼从天而降,陈叔宝自是乐呵呵的张嘴接了。

陈叔宝并没有考虑到,他接收后梁正是杨坚的计策。

很久以前杨坚就曾至书给陈叔宝,说他愿意跟南陈和平相处并坚决不招降纳叛,同时还送还了逃到北方的陈朝将领数人,以示友好的决心,陈叔宝也答应了他这边也不会接收隋朝的叛逃人员,双方口头上签署了睦邻友好协定。

现在好家伙,一下收了我手下十几万个小弟,这可是赤裸裸的撕毁协定,背信弃义啊!

感觉受到了欺负和欺骗的杨坚“愤怒”的指责了陈叔宝不负责任的行为,并昭布天下要去南陈讨回公道,于后所发生的所有后果将由陈叔宝负责!

然后、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杨坚嚷嚷的挺凶,可是喊完,杨坚就沉默了。

杨坚当然不是只想过过嘴瘾;可是一想真要踏平江南,杨坚眼前有个影子一直在晃悠。

这就是当年北方的霸主,跟他一个名儿的前秦天王苻坚。

两百年以前,苻坚带领的前秦政权也是蒸蒸日上,其人除了对慕容宗室很宽仁外,那也是励精图治;在一统了混乱的北方之后;前秦国力充盈,武备强盛;在此基础上,苻坚率师伐国,百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南下(参战的只有30万)。

可是,淝水一战,庞大的前秦军很快灰飞烟灭,还留下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笑柄;每当想到这些,杨坚都会怀疑,三百年的混乱,真的会在自己手中结束吗?

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对陈开战的时机其实早在三年前东突厥称臣的那一刻就已经成熟了;当时隋军经过跟彪悍的突厥骑兵轮番战斗,士气和战斗力都达到了巅峰,国内的政治、经济,以及其他资源也都整合完毕,而南陈已经休战多年,虽然萧摩诃[hē]还在,但军队的战斗力迅速下滑;如果趁胜南下,其实机会非常好。

可是那时的杨坚生生遏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

然而,到了公元588年;杨坚决定,不能再纠结了;这一年三月,杨坚下诏——

“陈叔宝据手掌之地,恣[zì]溪壑[hè]之欲,劫夺闾[lǘ]阎,资产俱竭,驱逼内外,劳役弗已;穷奢极侈[chǐ],俾[bǐ]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欺天造恶,祭鬼求恩;盛粉黛而执干戈,曳罗绮[qǐ]而呼警跸[bì];自古昏乱,罕或能比。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天灾地孽,物怪人妖。衣冠钳口,道路以目。重以背德违言,摇荡疆场;昼伏夜游,鼠窃狗盗。天之所覆,无非朕臣,每关听览,有怀伤恻。可出师授律,应机诛殄[tiǎn];在斯一举,永清吴越。”

杨坚正式对外宣布,朕将扫平江南;天下书同文、车同轨!

当年10月,杨坚在寿春(今安徽寿县)设淮南行台省,以晋王杨广为行台尚书令,主管灭陈诸事。

随后,隋军开始了大规模的兵力集结——

灭陈大军兵分三路,分别由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其中杨广出兵六合(今江苏南京北)、杨俊出兵襄阳(今湖北襄阳)、杨素出兵永安(今四川永安),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蕲[qí]州刺史王世积出蓟春、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江、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青州总管燕荣出东海,以左仆射高颎[jiǒng]为晋王元师长史、右仆射王韶为司马。

此次隋朝的灭陈大军出动总管九十位,总兵马五十一万八千,战线从长江三峡一直堆到了长江入海口。

这是隋朝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动员,下定决心的杨坚这次是铁了心要跟陈叔宝动真格的了!

在这九十位总管中,最兴奋、最有战斗激情的要数杨素了。

能被委任为三大元帅之一和两位王子地位几乎平行,可以看出杨素的能力是非常得杨坚得认可得。但杨素的目的并不止于得到认可,他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可以洗刷掉四年前自己的耻辱,重新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

在开战之前,杨素早已在永安摩拳擦掌,积极备战。在那里针对北方较南方并不擅长于水战的特点,他特地建造了“五牙”大船。

这种大船有五层楼,高余百尺,左右前后放置了六把高五十尺的拍杆。拍杆相当于那个时代的船载大炮,名称非常形象攻击起来是靠拍的,被这么大的一条揍一下应该会很疼,同时这种大船还能容纳八百名士兵,是非常具有威慑力的战略武器。在造船过程中杨素还特地将造船的废料沿江抛下,威慑陈朝的士兵,生怕他们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玩意儿。

现在终于到了这个大家伙的用武之地了。

公元588年12月,秦王杨俊带着十万大军集结于汉口与武昌隔江相望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渡江作战的样子。陈朝的军队立即采取了紧急的应对措施,从沿江的其他防线抽调士兵进驻武昌。

士兵和能量一样都是守恒的,武昌的防御力量增强,其他的地方就会变得薄弱,这些变得薄弱的地区也包括三峡。

趁着陈朝守备空虚,杨素从三峡沿江而下顺利的来到了位于宜昌附近的虎头滩。

到了虎头滩,出情况了。陈朝派了将领戚昕[xīn]带了几千号人几百条战船,守在了虎头滩前面的狼尾滩。

擅长水战的陈军选的这个狼尾滩位置很毒辣,此处水流湍急、地形复杂杨素的五牙大船在这样险峻的水流环境下无法发挥自身的优势。而狼尾滩还处于江心地带易守难攻,戚昕[xīn]这几千人硬打不够看,但仗着水军和地形的优势,在这里截个道还是有富余的。

作为隋军的三大元帅之一,杨素手下的兵力比戚昕[xīn]多十倍有余,但他仍然没有轻视敌人。杨素在认真考察了地形之后,得出了让人泄气的结论,如果直接硬冲即便能渡过狼尾滩也会损失惨重。好在泄气的只是这个结论的前半段,后半段是既然强攻不成那就智取。

智取是非常考验智商和水平的,杨素的“智取”方案其实也非常简单,在夜晚对方守备松懈的时候兵分三路水陆共进,说白了就是仗着自己人多欺负戚昕[xīn]人少。

是夜,杨素亲帅黄龙战船(小于五牙战船的常规型号)数千艘沿江而下,同时派手下王长袭偷袭戚昕[xīn]南岸驻地,刘仁恩帅部偷袭北岸。

事实证明,简单的方法往往非常有效,仗着自己占有地形优势的戚昕[xīn]守备果然非常松懈,这一仗只从拂晓打到天亮就结束了。一觉醒来的戚昕[xīn]眼见大势已去,还没来得及刷牙洗脸就跑路了。

仗打完了,还是事没办完,那就是战场上还留下了几千名陈朝的俘虏。

面对刚败在自己手下几千名被绑成粽子的陈朝普通士兵,杨素大手一挥,全放了。不但放了还是好吃好喝的送这些俘虏出去,态度还非常诚恳亲切,就差跟他们说下次再来了。同时杨素还严令部队对沿路的陈朝普通百姓不得有任何侵犯,违者将受到严厉处罚!

熟悉杨素生平的人都知道,这人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相反他的心很黑手也很毒,为了目的他会不择手段,这一次也不例外。

杨素肯厚待这些俘虏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想洗刷名声的耻辱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更好的名声把之前不堪回首的东西覆盖过去,同时他还要用这些俘虏来传播自己的好名声,给自己赚足政治资本。

雪耻有很多方式,杨素选择的无疑是最明智的。

这是隋陈宣战之后的第一战,旗开得胜非常有战略意义,杨素这边的关注度瞬间拔高。随后杨素善待俘虏、军纪严明对敌国百姓秋毫无犯的名声也在没有什么高端传播手段的陈朝民间迅速传开了。而杨素这些作为也成为此战中隋朝众将士的纷纷效仿的基本对敌方略。

尽管杨素“仁慈”的美名在江南传扬一时,还是有人不买账,其中就包括南康内史吕忠肃。

此时江南政治虽然糜烂,但不乏忠义之臣,吕忠肃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为了保家卫国吕忠肃把自己的全部家产都捐了出来。其手下看老板这么卖命也是拼了,部队士气高昂战斗力很强。

这位吕忠肃就是杨素南下的第二个对手。

吕忠肃并没有受到先前戚昕[xīn]战败的影响,稳稳当当的屯兵在岐亭。岐亭位于现今长江西陵峡口,是杨素渡过三峡的最后一站。很显然吕忠肃并不准备让杨素的船划的太顺当,他下令在两岸的石崖上凿孔,用三条铁链横截江面,这就是传说中“铁索横江”的大手笔。

果然杨素来到岐[qí]亭对吕忠肃的铁链非常头疼,辛苦修了半天的战船再次没能发挥作用让杨素很憋屈。

解决的方法还是老办法,杨素分出一部分兵力与刘仁恩相配合,一起进攻吕忠肃岸上的营地。这一次并没有像之前那么顺利,双方激战四十余回合,隋朝部队损失惨重,伤亡五千余人。

吕忠肃的部队战斗力确实非常强,但是有一件事他做的很不地道,双方交战兵士杀就杀了,他们还把死者的鼻子给割下来准备邀功请赏。相反杨素这边非常沉得住气,抓来的陈朝俘虏依然按照惯例,给放了出去。

被人逼到这份上还能做到这一步,可见杨素是有非常可怕的心理素质的,单论这份心理素质吕忠肃就远逊于杨素。

进行“仁义之战”的杨素很快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在他的猛烈冲击下,吕忠肃再也扛不住了连夜逃走。之后就好说了,杨素拆了那三天铁链子继续沿江自驾游。

逃出生天的吕忠肃并不甘心,又纠集部队跑到下游荆门的延州继续拦截杨素。但这一次吕忠肃没有了横江的铁索,而杨素可是还有一直没机会出手的杀手锏“五牙船”的。

杨素费了大力气修造的“五牙船”,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他只出动了四艘就用拍杆拍沉了吕忠肃十条军舰,顺带还俘虏了两千余人,无可奈何的吕忠肃再次奔逃。

打戚昕[xīn]是打出了士气,打吕忠肃是打出了威风。在得知吕忠肃接连惨败之后,沿路的陈朝诸将都吓破了胆,巴陵以东居然无人敢守,杨素顺顺当当的沿江东下,准备与在驻军汉口的秦王杨俊会师。

国事再紧张,杨坚也没忘了自己的家事。之前跟突厥打仗就派了自己的大儿子杨勇上前线拉练,这一次伐陈又换上了老二和老三。

对自己的亲儿子杨坚自然舍得下本,老三杨俊手下握着三十个总管,水陆军马共十几万。

自杨俊在汉口驻军之后,陈朝也派了大将周罗睺、荀[xún]法尚带兵数万驻扎在汉阳的鹦鹉洲和杨俊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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